孔子道统历代嫡传述略之一：始祖孔子及溯源

清代著名学者、孔子第六十九代孙孔继汾在《阙里文献考·至圣先师姓源》中记载说：“至圣先师孔子讳丘，字仲尼，本姓子氏，殷之苗裔也。昔黄帝二十五子，其得姓者十四人。玄嚣得姓己氏，玄嚣及子蟜极皆不得在位，至孙帝喾承颛顼有天下，是为高辛氏。契，帝喾子也，佐禹治水有功，舜命为司徒敷五教，封于商，赐姓子氏。契卒，子昭明立。昭明卒，子相土立。相土卒，子昌若立。昌若卒，子曹圉立。曹圉卒，子冥立。冥卒，子振立。振卒，子微立。微，字上甲，其母以甲日生故也。商家生子以日为字，盖自微始。微卒，子报丁立。报丁卒，子报乙立。报乙卒，子报丙立。报丙卒，子主壬立。主壬卒，子主癸立。主癸卒，子天乙立。天乙名履，伐夏有天下，国号商，是为成汤。”

商祚传至帝乙，为殷商第三十任君主，也是最后的第二位君主。他生有三个儿子：微子启、仲思衍和帝辛。“帝乙元子微子启、次子微仲衍一名泄，皆以母贱不得嗣。少子帝辛名受，母正后也，于是帝乙崩，帝辛立。帝辛无道，天下谓之曰纣，为周所灭。武王既克商，封纣子武庚以续殷祀，使管叔、蔡叔、霍叔监之。成王之世，管叔以武庚叛，周公诛之。乃命微子代殷后，奉其先祀，国于宋。”

孔子的先祖为殷商后裔，周武王在灭商后，曾经封商纣王之子武庚于朝歌以奉殷祀，但后来其在周成王时武庚和管叔、蔡叔、霍叔共同叛乱，周公平乱后二次分封，于是命纣王的庶兄微子启取代武庚奉殷商祀，并分封其在宋地建国，都睢阳，今河南商丘，微子启即孔氏先世。同时，微子受封于宋国，又开宋姓之先。微子启封宋后，颇有德政。后因其长子早亡，故将王位传给他的弟弟仲思衍，仲思衍因君位为其兄微子所传，因而又称微仲衍。微仲衍传子稽，稽传子申，申传子公共，是为湣公。湣公又将君位传给其弟熙。湣公有长子弗父何、次子鲋祀。鲋祀不服，杀死叔父炀公，让其兄弗父何继位，弗父何不受，于是鲋祀自立，是为厉公。弗父何的让国之举在历史上颇有盛名，厉公为感戴弗父何让位之恩，把栗（今河南夏邑县）分封给他，并任宋国国卿，弗父何也由此而脱离了诸侯而变为公卿之家。从此，孔子先祖一系降为公卿。弗父何以下，世代均为宋卿。弗父何生宋父周，周生世子胜，胜生正考父。正考父学识渊博，曾经整理、核定《商颂》十二篇，并先后辅佐过宋国的戴、武、宣三公。正考父生孔父嘉。

孔子的先祖从微子启到正考父，都以“子”为姓。自孔父嘉之后，开始以孔为姓。清人庞钟璐《文庙祀典考》引《孔子家语》之文说：“五世亲尽，别为公族，故后以孔为氏焉。一曰，孔父者，生时所赐号也，是以子孙遂以氏族。孔父嘉为宋司马华督杀之，而绝其世。其子木金父降为士。木金父生祁父，祁父生防叔，为华氏所逼，奔鲁，为防大夫，故曰防叔。防叔生伯夏，伯夏生叔梁纥。又按，江氏永曰：‘圣师之所以为孔氏，实由孔父嘉始。孔父，字也。嘉，名也。后世以字为氏。’”

所以太史公司马迁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说：“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。其先宋人也，曰防叔。”《孔子家语·本姓解》也说：“孔子之先，宋之后也。”宋刘恕《通鉴外纪》云：“姓者，统其祖考之所出。氏者，别其子孙之所自分。”孔氏至孔父嘉始，易子姓而以字为姓，是为后世孔姓之始。

孔父嘉，为孔子六世先祖，历任宋穆公、宋殇公两朝大司马，主持国政。《左传·隐公三年》载：

宋穆公疾，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，曰：“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，寡人弗敢忘，若以大夫之灵，得保首领以没，先君若问与夷，其将何辞以对？请子奉之，以主社稷。寡人虽死，亦无悔焉。”对曰：“群臣愿奉冯也。”公曰：“不可。先君以寡人为贤，使主社稷，若弃德不让，是废先君之举也，岂曰能贤？光昭先君之令德，可不务乎？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。”使公子冯出居于郑。八月庚辰，宋穆公卒。殇公即位。

这里说的是宋穆公临终请托大司马孔父嘉的故事。因宋宣公将君位传于其弟穆公，故穆公临终前托孤，嘱托孔父嘉扶佐其侄、宣公之子与夷继承君位，并让其子冯出奔郑国。穆公死后，孔父嘉拥立与夷为君，是为殇公。孔父嘉因拥立之功，遭到戴公之孙华父督的嫉妒。而孔父嘉之妻美而艳，又为华父督所看中，便杀死孔父嘉并夺其妻，之后又弑殇公，迎公子冯回宋，立为庄公。《左传·桓公二年》又载：

二年春，宋督攻孔氏，杀孔父而取其妻。公怒，督惧，遂弑殇公。君子以督为有无君之心而后动于恶，故先书弑其君，会于稷，以成宋乱，为赂故，立华氏也。宋殇公立，十年十一战，民不堪命。孔父嘉为司马，督为大宰，故因民之不堪命，先宣言曰：“司马则然。”已杀孔父而弑殇公，召庄公于郑，而立之以亲郑。

华父督先杀孔父嘉再弑殇公，是宋国自鲋祀之后第二次弑君故实。而对于此事，《公羊传·桓公二年》说：“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。此何以书？贤也。何贤乎孔父？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。其义形于色奈何？督将弑殇公，孔父生而存，则殇公不可得而弑也，故于是攻孔父之家。殇公知孔父死，己必死，趋而救之，皆死焉。孔父正色而立于朝，则人莫敢过而致难于其君者，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。”

孔父嘉生子木金父，木金父生子祈父，祈父生子防叔。经此大故，关于孔子先世奔鲁之说，史籍有二：一为木金父奔鲁说，杜预《春秋经传集解》及《后汉书·孔融传》服虔注皆作“孔子六代祖先孔父嘉为华督所杀，其子奔鲁”；一为防叔奔鲁说，先秦典籍《世本》载“孔父嘉为宋司马华督杀之，而绝其世。其子木金父降为士。木金父生祁父，祁父生防叔，为华氏所逼，奔鲁，为防大夫，故曰防叔。”孔继汾《阙里文献考》所引即此。但对于防叔奔鲁说，曾任晚清国子监祭酒的庞钟璐《文庙祀典考》辩曰：“孔父嘉既为督所杀，其子即当避祸，不得至防叔而后奔鲁。《家语》注云，《左传·桓公二年》督杀孔父嘉，此云至防叔始奔鲁，且三世矣，于事不相次。”

自此，孔氏丧失了原有的社会地位，成为没落的贵族。

鲁国本为奄地，曾为商人旧都，盘庚迁都正是由此而至殷。武王克商，后来周公二次分封，令伯禽就鲁，同时还分封给“殷民六族”，所以此地商人旧部较多。而孔子先世本来就是宋人，宋承殷祀，所以《礼记·檀弓上》载孔子之言曰：“丘也，殷人也。”

木金父为孔子五世先祖，其生祈父，是为孔子之高祖。祈父生防叔，曾为鲁防邑大夫，是为孔子之曾祖。防叔生伯夏，是为孔子之祖父。伯夏生叔梁纥，叔梁纥就是孔子的父亲。按照当时人们命名的习惯，一般字在前、名在后，可知纥是其名，叔梁是其字。再根据古人“伯（孟）、仲、叔、季”排序习惯来看，叔梁纥似当为伯夏第三子，但其兄弟几人不见于史籍，生平事迹亦无从查考。叔梁纥仕鲁为陬邑大夫，有勇力，是当时鲁国著名的武士，《左传·襄公十年》、《襄公十七年》皆载其故事。叔梁纥先娶鲁施氏女，生九女而无子。其妾生孟皮（皮，“跛”之意）。

按照当时的礼制，身体残疾者无法参与祭祀，这是当时最为重要的继承之法。孟皮病足而不能继嗣，于是叔梁纥再求婚于颜氏。《孔子家语·本姓解》说：“颜氏有三女，其小曰徵在。颜父问三女曰：‘陬大夫虽父祖为士，然其先圣王之裔。今其人身长十尺，武力绝伦，吾甚贪之。虽年长性严，不足为疑。三子孰能为之妻？’二女莫对。徵在进曰：‘从父所制，将何问焉？’父曰：‘即尔能矣。’遂以妻之。”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又载：“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，祷于尼丘得孔子。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。生而首上圩顶，故因名曰丘云。字仲尼，姓孔氏。”

而关于太史公司马迁此处所云“野合”之意，历代解说纷纭。唐司马贞《史记索隐》云：“今此云‘野合’者，盖谓梁纥老而徵在少，非当壮室初笄之礼，故云野合，谓不合礼仪。”今按，《周礼·地官·遂人》职：“掌邦之野。”郑玄注；“郊外曰野。此野谓甸、稍、县、都。”《地官·媒氏》职又说：“掌万民之判，凡男女自成名以上，皆书年月日名焉。令男三十而娶，女二十而嫁。凡娶判妻入子者，皆书之。”周有官媒之制，掌男女年岁，主管其婚事。叔梁纥之娶颜徵在，时年六十三岁，而颜氏年少，所以《孔子家语·本姓解》又说：“徵在既往，庙见。以夫之年大，惧不时有男，而私祷尼丘之山以祈焉。”再如《论语·子路》所云“野哉由也”，《论语·先进》“先进于礼乐，野人也”，此所言“野”者皆不合礼之意，这是古人语境与后世相异的原因。故考察诸说，当以司马贞所言为是，他说为非。

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（1008），追赠圣父叔梁纥为齐国公，圣母颜徵在为鲁国太夫人；元文宗至顺元年（1330），赠叔梁纥启圣王，颜徵在启圣王夫人。明世宗嘉靖九年（1530）诏两京国子监及天下儒学并建启圣祠以祀之，并改称启圣公。清世宗雍正元年（1723）重封叔梁纥为启圣王，再追封孔子上五代祖先为王爵，启圣祠遂改作崇圣祠：肇圣王木金父、裕圣王祈父、饴圣王防叔、昌圣王伯夏、启圣王叔梁纥。

（按，本文有关纪年，主要依据《孔子世家谱》、《阙里文献考》所载。文中图片来源网络。）

作者：李冠云